第31章
“我必须阻止这一切。”
薇薇安的内心显现出一股强烈的信念，她捏碎了系统奖励的【复活卡】，以及用所有积分换来的【强化卡】，身周浮现出一道若隐若现的光圈，抵御了威压和耳边诡异的恶魔低语声。她透支自身所有的魔力与潜力，站起身来。
如果恶魔降临，那就真的无法挽回了。
帝国数百年来，都在魔物的攻势下苟延残喘，仅仅是魔物便让人类难以应付，因为它们的数量实在是太多了。而恶魔比魔物要更为强大可怖，且有着远超魔物的智慧，好在它们更喜欢极西深渊的生存环境，很少踏足人类的领土。如果真的有恶魔军团从深渊涌出，后果将不堪设想……
爪子上笼罩着深紫色火焰、还能带来如此恐怖威压的恶魔，薇薇安曾在自家藏书里的《恶魔图鉴》中见过，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，这个恶魔应该是魔族军队的统帅，魔王陨落之后魔族的实际掌权者，沐浴深渊之火而愈发强大的，极西深渊之君主，大恶魔克雷沃斯。
祂可谓是当今世界上仅次于神明的存在。
而今光明神久未现世，人族几乎没有可以制衡克雷沃斯的手段，倘若祂被召唤到这里，那么不仅对于整个塞露莱斯岛是毁灭性的打击，距离这里只有一日航程的帝国王都也将受到严重威胁。
早在到来这里之前，薇薇安便有一股强烈的预感，这或许是她死遁的契机。但真的到了这一刻，她反而并没有想太多，身边的人是她的同伴，她不想让他们出事，更不想让岛屿上无辜的人们丧命。
如果有人用他人的性命去道德绑架她，她反而不想做这件事。但此刻她的所有行为皆出自她自身的意志，为了拯救也好，为了逃避既定的未来也好，即便是作为一名身体柔弱的魔法师，她也想挡在同伴面前，将所有人的命运背负在自己身上。
她没有回头去看他们，步伐坚定地朝虚空中的裂纹走去。呼啸的气流吹散了她头上的蝴蝶结，银白的长发如雪花纷飞在肩头。她用一只手撑在眼前，每一步都走得十分艰难，却还在往前走。
“薇薇安！”卡修斯近乎绝望的声音从风中传来，他透支着身上的黑暗魔力，强行站起身来，踉踉跄跄地跟上了她的脚步，在深渊君主的威压下眼角渗出鲜血，也未能阻止他的步伐。
他伸出手抓向她的手腕，指尖距离她的手只有半寸，这一刻时间仿佛都被放满，金发骑士冰蓝色的瞳孔里倒映出少女远去的身影。
她躲闪了一下，他没能抓住她。
薇薇安用魔法杖的杖头击打卡修斯的掌背，将他的手拍开，事到如今，她不能让卡修斯干扰她的计划。
她忍着心口的抽痛，用只有卡修斯一个人能听见的声音说道：“卡修斯，你有什么资格阻拦我？我爱着整个人类，而你连一个完整的人都不是……这是人类与恶魔的战斗，请不要妨碍我，你这个……半人半魔的怪物。”
“你这个……”
“怪物……”
卡修斯如遭雷击般站在原地，在晦暗无光的年幼时期，他不止一次听到过这样的话语。他本以为自己现在已经强大起来，再也不恐惧这样的话语，可没想到，这句话竟被他最心爱的人亲口说出。人们的诋毁和偏见无法动摇他的心灵，而来自她言语的利刃却几乎将他的心脏洞穿。她曾经说“魔物，好酷啊”，她一点都不在意他的过去和身份，难道这些也都是谎言吗？只是为了让他对她保持忠诚的手段？
然而，即便如此，他也不能看着她去送死。
该死的人……是他才对。
卡修斯的眸光渐渐恢复冷静，朝薇薇安追去，但只是耽误了这么一瞬间，薇薇安便已来到虚空裂缝前，对着克雷沃斯伸出的巨大爪子，施展起了禁咒。
“禁咒：封印。”银发少女轻声吟唱。
这是自古以来，以生命为代价的可怖禁咒，就连未完全降临的恶魔君主也可阻拦，这样强大的禁咒只有最为惊才绝艳的魔法师才能成功施展，而薇薇安在【强化卡】的加持下成功做到了。
鲜血不断地从她的七窍流出，融入禁咒的魔法阵纹之上，薇薇安素净柔白的脸颊上此刻尽是血污，如果不是【复活卡】屏蔽了她的痛觉，可能她现在已经疼得昏迷了过去。
“薇薇安，不要——”
“不——”
同伴们的声音自薇薇安身后传来，但他们被恶魔君主的威压所压制，根本来不及阻止薇薇安。
在失去意识之前，于剧烈耳鸣声的间隙，薇薇安听到了耳边传来【人气值上升↑↑↑】的声音，但很快，她便坠入了一片冰冷的黑暗，所有的感官都消弭于虚无。
失去视觉以后，薇薇安仍能感到自己的灵魂在上升，这是一种极其怪异的视角——她看着自己的肉身向下坠落，卡修斯抱着她跪倒在地，金发低垂，苍白的脸颊上尽是阴影。
她还看见他的泪水砸落在自己肉身的脸颊上，和她脸上的鲜血混合在一起，深红而黏稠。
在感觉自己彻底消散之前，薇薇安又“看”了一眼虚空中的裂纹，血红色的魔法阵封印在裂纹上，自行修补着虚空的罅隙，恶魔君主从深渊之彼岸伸出爪子，不断地拍击着此地的虚空，引起一波波强烈的震荡，但始终无法再次撕裂虚空降临于此。
她成功了……不是么？
*
阴霾散去，塞露莱斯岛再次变得风和日丽，宁静而悲伤的深蓝色海水在日光下轻轻摇曳，泛起细碎的波纹。人们谈论着劫后余生的喜悦，无人知晓她曾经拯救过所有人。
第32章
与此同时，漫画论坛炸了。
【啊啊啊薇薇安——】
【呜呜呜呜不要啊薇薇安，你没必要一个人背负所有的！】
【这下我真的对薇薇安路转粉了，原本以为她是那种偏执自傲的大小姐，没想到居然愿意牺牲自己拯救所有人，不管她出于什么理由做出这样的事，都太值得我粉了。】
【主角团里的人都无能为力，她作为一个配角，却愿意用自己的生命去施放封印禁咒，阻止了恶魔的降临，简直是高光拉
满啊！】
薇薇安的人气值原本因为兑换【强化卡】，已经消耗一空，如今却暴涨数万，都够她在系统商城里野性消费一番了。论坛上【#薇薇安】的词条热度不断攀升，不仅很快超过了【#赛琳妮】、【#戴纳】，就连人气居高不下的【#贝拉】和【#兰斯顿】，都被她暂时超过了。
不过，此刻的薇薇安已经无法看到这一幕了。
她所能感知到的一切，皆沉寂于恒久黑暗之中，看不见任何事物，也听不到声音，自身的意识仿佛也逐渐消弭，距离泯灭只有刹那之遥。
甚至，她连生命流逝的痛苦，也无法感受到，脑海里是一片空白，仿佛将睡未醒时蒙昧的虚无。
就这么陷入沉睡……
薇薇安沉眠的状态持续了不知多久，【复活卡】化作一道虚幻的微光，散作柔和的光点融入她的灵魂之中，让她昏沉的灵魂散发出一道微弱的纯白色光亮。
而她曾经测试魔力时，水晶球里呈现出的血红色破碎晶体，漂浮在意识海洋的虚空里，其上缠绕的锁链已然断裂，刺目的红逐渐将一切笼罩，染红了整片意识海洋……
*
卡修斯怀抱着薇薇安的身体跪坐在地，半长的金发低垂，在眉眼间投下暗淡阴影。他冰蓝的眸光涣散，脸上的神情平静到了极致，反而显得有些阴郁骇人。
那些未来得及说出口的心动，那双冷绿色的眼睛，未能触碰到的指尖，在他尚未来得及抓在手中时，便已消失不见。她像一座华美而孤高的神殿，朝他投下温柔和眷顾，又不辞而别，在他的灵魂深处燃起一片大火，留下无法复原的冰冷废墟。神像破碎，他灵魂里仅存的美好之物，仿佛也随之消失。
在她死后，他的余生都变得苍白。在漫长空虚的时间里，他所拥有的一切都将失去意义。
……纷乱芜杂的想法充斥着卡修斯的脑海，像一场席卷他内心世界的剧烈风暴。
即便是幼时因为混血魔物的身份，曾受到过不公正的待遇，卡修斯的内心也从未有过如此深刻的恨意。
“克雷沃斯……”卡修斯低声重复着那位深渊君主的名字，强烈的杀意浸润着他的内心，他会找到祂为薇薇安报仇，无论付出怎样的代价。
“不，怎么可能，为什么会这样！”艾米莉也慌了，半跪下来握住了薇薇安无力垂下的一只手，泪水在眼眶中打转。
其余的队友也跟了上来，贝拉捂着脸颊哭出了声，兰斯顿轻拍着她的后背安慰她。
戴纳深受打击，嘴里低声喃喃着：“薇薇安不会死的……薇薇安不会死的……”
赛琳妮少见地没有出言嘲讽，和莱安一起默默地从这里离开了。
剩下的人里，兰斯顿稍微和卡修斯熟悉一点，毕竟二人曾经是决斗场上的对手，后来又在一个学院上学，卡修斯奉薇薇安之命一直监视兰斯顿，兰斯顿虽然觉得烦不胜烦，但也算是有了交情。
安抚完贝拉以后，兰斯顿走过去拍了拍卡修斯的肩膀，“一直待在这里也不合适，先带薇薇安回家吧。”
“……”卡修斯沉默了很久，抱着怀中肤色苍白的少女站起身来，兰斯顿注意到他的眼里有水光闪烁，但明智地没有拆穿。
*
一周后，薇薇安的葬礼在距离金鸢尾街最近的一处光明教堂举行。
夏日已经抵达了尾声，暴雨冲刷着墓园的地面，枯叶浸没于雨水中，波纹在水洼中延伸，人们的说话声变得朦胧。
卡修斯举着一把黑伞，沉默地站在她的墓碑前。
一直到葬礼结束，人群各自散去，他依然没有离开。
雨停了，深夜万籁俱寂，他也没有离开。
第二天早上，阳光把湿润的草地烘干，世间万物又重新恢复生机，他还是站在原地，手中的黑伞都忘了收起。
得到仆人传来消息的梅尔维诺公爵暗叹一声，亲自又来了墓园一趟。
“你想为我的女儿报仇是吗？仅凭一人之力，是无法讨伐魔族的。”梅尔维诺公爵低声说，“现在有一个机会……”
卡修斯静静听完，“那么我要付出什么代价？”
“您无须付出代价，”梅尔维诺公爵以手按胸，恭敬地行了一个宫廷礼节，“王储殿下。”
顿了顿，他的眸中露出一丝微妙的意味：“也许，很快就是‘皇帝陛下’了。”
卡修斯：“……”
第33章
薇薇安头疼得要命，浑身极为僵硬，大脑对身体的控制难以延伸到肢体末梢。她费了好大的力气，才睁开眼睛，让指尖稍微颤动了一下。
她对时间和空间的感受几乎消失，静静地躺在原地，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，也不知道自己就这么躺了多久，更不知道外面的世界现在是什么样的。
漆黑而狭窄的、仅容一人躺下的空间，应该是她的棺材吧。
如果知道使用【复活卡】会这么难受，还要被闷在密不透风的棺材里，她当初就该好好考虑考虑……
等等，棺材被深埋于地底，里面没什么流动的空气，为什么这么久过去，她都不觉得缺氧？
薇薇安陡然意识到，她已经没有呼吸了。
薇薇安：！！！
难道这一切都是她死前的幻觉，【复活卡】其实并没有生效，她现在其实是一具尸体才对？
薇薇安努力伸出手，抚向自己的胸口，并没有感受到心脏的跳动。
“原来我真的已经死了呀……”薇薇安小声嘟囔，连她自己都能听出来，自己的嗓音有些干涩。
她想闭上眼睛继续睡，可是怎么也睡不着了，身体被限制在狭小幽闭的空间里，让她觉得浑身都不舒服。
薇薇安试图调动体内的魔力，却失败了。她内视自身的意识海洋，发现她的魔力已经干涸，意识海洋变成了一片开裂的焦土，大抵是先前魔力透支过度，又强行逆转生死，所付出的代价吧。
一阵剧烈的头疼击中了她的大脑，薇薇安轻轻“嘶”了一声，终结了内视的过程。稍微缓了一会儿以后，她做出推测，以她现在的状态，恐怕至少要半年时间才能完全恢复之前的魔力水准。
不过，好在她强化过身体，若是遇上普通的人类歹徒，还是能应付一番的，但魔物和掌控级的职业者，她对上就有些危险了。
……好像想的有点远了。目前她的当务之急，是怎么从这个该死的棺材里脱身。
薇薇安打开系统商城，试图寻找能解决自己当下困境的道具。
特价打折的【随机传送卡】吸引了她的注意。
【随机传送卡】
【物品描述：可以将你随机传送到帝国境内的任何一个地方。】
【价格：5000人气值】
薇薇安沉吟片刻，还是决定购买。
这个【随机传送卡】看似比较坑，但她注意到传送的地点是帝国境内，帝国边境都有骑士团守护，因此，魔物不会在帝国境内大批量出现。这样，至少不会出现她被传送到魔物堆里的情况。
她毕竟是死而复生，或许连“生”也不算，如果大张旗鼓地出现在王都，一定会被光明教廷当成死灵，送上火刑架吧。如此一来，使用【随机传送卡】，去偏远的地方避避风头也好。而且，她现在暂时想躲着卡修斯。
她原本还想看看漫画论坛，搜集一下她消失这些天的情报，看看都发生了什么剧情。但因为男女主都离她比较远，漫画的“摄像头”不在这里，论坛暂时是关闭状态，让她有些两眼一抹黑。
薇薇安现在有一万多人气值，买下【随机传送卡】绰绰有余。
剩下的人气值，她想给自己的属性加点，虽然用不了魔力了，但她还可以和敌人肉搏啊，就像那些骑士们一样。
她查看了一眼自己的属性栏，发现之前的【？？】已经解开了，变成了【亵渎】。
【力量】10
【敏捷】10
【体质】10
【防御】11
【魔力】99（暂时无法使用）
【虔诚】-99
【亵渎】99（效果未知）
“亵渎……”薇薇安喃喃着，“这是什么意思？听上去像是一暴。露给光明教廷，就会被送上火刑架。”
显然这个99的【亵渎】，比起给她带来力量，更多的是给她带来了麻烦。
“难道我真的成了死灵？”薇薇安眯了眯眼睛。
她明白现在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，把自己剩下的六千多人气值分配了一下，强化了自己的身体。
由于每100人气值可以增加1点点数，她现在的属性变成了：
【力量】25
【敏捷】25
【体质】25
【防御】30
【魔力】99（暂时无法使用）
【虔诚】-99
【亵渎】99（效果未知）
薇薇安关上个人面板，心中一横，使用了【随机传送卡】。
伴随着一道白光亮起，原本的棺材里已经空无一人。
*
维纳芙拉镇位于帝国西南边陲，当地出产的葡萄酒，是帝国王都贵族们餐桌上的常客，小镇外是大片大片的葡萄田，西部有山脉天然与魔族领地隔绝，南方则是绵长的海岸线。
这里无疑是个度假的好去处，但此时，薇薇安却无暇欣赏阳光和美景。
她才刚被传送过来，就感觉太阳毒辣得要命，在日光下呆了一小会儿，让她眼前一黑，身体也感到极度的抗拒，甚至连生命力都在不断流失。
薇薇安匆忙躲到葡萄架下的阴影里，才略微缓过来了一点点。
为什么她会惧怕阳光？
薇薇安蹙起了眉头，谨慎思索。
据她所知，丧尸应该没那么害怕阳光，而在这个偏向西幻设定的世界观里，最害怕阳光的，应该是……吸血鬼？
文雅一点地说，就是“血族”。
日光是光明神神力的具现，血族这种不受光明祝福的物种自然对其极为畏惧。这样一来，她属性栏上的【亵渎】也有迹可循。只是，为什么她死而复生后，会从人类变成血族？
这样的猜测在薇薇安产生饥饿感的时候达到了巅峰。
她蜷缩在葡萄架的阴影里，看着不远处穿着格子围裙、头发以发带挽起的农家少女洁白的脖颈，对鲜血的渴望达到了巅峰。
她已经很久没有进食了……而且，刚才被阳光晒到了，她需要人类的血液来恢复自身的状态。
她现在很想扑上前去，咬断少女的脖颈大快朵颐，痛饮鲜血。
不过，薇薇安的道德感让她克制住了这样的想法。她的自我认同仍是人类，而非血族。
她只需要躲在阴影里熬过难捱的白天，到了晚上就好了……薇薇安脸色苍白，坐在葡萄田松软的地面上，双手环抱着放在膝头，把脸颊埋在了臂弯里。
不看的话，应该不会那么想要吸血吧……不要发现她……不要……
“请问你是有哪里不舒服吗？”一道清脆的声音在薇薇安的头顶响起，“需要我去帮你拿点水吗？今天确实很晒，我家就在旁边，你可以去歇歇脚。”
“离我远点……”薇薇安用最后的力气说道。
她眼前一黑，晕了过去。
第34章
薇薇安醒来时已经是晚上了。
她强撑着虚弱环顾四周，看到自己身处于一个装修朴素的小木屋里，之前的那名农家少女趴在床边，好像已经睡着了。
静谧的月光下，少女娇嫩的脖颈是如此显眼，白皙的肌肤下是蓝绿色的静脉血管。
薇薇安的内心深处再度涌现出了一丝食欲。不过，比起白天时对鲜血强烈的渴望，现在她的状态已经好了一点点，至少可以克制住自己的食欲了。
尽管如此，薇薇安的内心还是产生了一丝负罪感。对方救了自己，晚上也一直守在床边，而她居然想吸她的血。
她想要坐起来，发出的动静却把农家少女吵醒了。
“你、你醒啦……”少女看着她，有些忐忑地说，“之前我看你没有呼吸和脉搏，还以为你已经……但你脸色红润，身上也没有伤口，我就寄希望于你还会醒过来……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？”
薇薇安露出尽量柔和的表情，一本正经地开始忽悠：“不要怕，我……嗯，我是一名魔法师，没有呼吸和脉搏，当然是因为我施展了魔法！”
“原来是这样啊！”少女一脸崇拜地看着薇薇安，“魔法师大人，你可以住在我家吗？”
这孩子也是个对魔法充满向往的人啊……薇薇安想。但很可惜，她现在根本用不了魔力，也没办法留下来教她。
“感谢你的救助，但很抱歉，我必须要离开了。”薇薇安想了想，取下自己的一只宝石耳坠，递给少女，“这是谢礼。”
“这太贵重了，我、我不能收！”少女连连摆手。
与人类离得太近，薇薇安甚至能听见血液在其血管里汩汩流淌的声音，她太饿了，再这样下去将无法克制自己不去伤害对方，不能再继续待在这里了……想到这里，薇薇安不由分说地把宝石耳坠塞到少女怀里，而后从床上跳下，快步离开。
“请您等等……”少女连忙跑进厨房，拿了一篮子水果和面包，以及一瓶葡萄酒，气喘吁吁地追了上来，“你没有吃晚饭，请一定要收下……”
薇薇安深深地看了少女一眼，终究是没有拒绝这份好意。
“你叫什么名字？”
“魔法师大人，我、我叫赫蒂，如果你有一天想要招收学徒或者女仆，可以托人告诉我一声……我、我很勤快的……”
薇薇安眼眸微弯，轻笑了一声：“好啊。”
趁着夜色，薇薇安匆匆离开葡萄园，来到小镇上，用自己的另一只耳坠换了些钱。换完钱后，她察觉到有人跟在她身后，便故意走进阴暗无人的小巷，试图引他们出来。果然，她看见有几位歹徒堵在了巷口，手中拿着匕首，似乎是想要杀她灭口，夺走她的钱财。
对方想要杀她，薇薇安自然不会手下留情。
她虽然无法施放魔力，但强化过的身体素质也不是这几个人能碰瓷的，薇薇安以刁钻的角度夺过其中一人手中的匕首，很快便占据上风。
而在她用匕首伤到其中一人后，用舌尖轻轻舔舐染血的冰冷刀刃时，这些人再无反抗的意志，看着她的表情里充满了恐惧。
这些人的血味道一点都不好喝……不过，勉强可以充饥，这种时候，也没什么好挑剔的了。薇薇安把这几人控制住，准备把他们当做可再生型血包蓄养起来。
不过，这镇子上是待不下去了。薇薇安决定趁着夜色，带这几个人去附近的城里落脚。
薇薇安买来一匹马，自己骑在上面，用麻绳捆住这几人的双手，让他们跟在后面跑。
维纳姆城距离这里不算远，半小时后，他们到达了城门外。
跟在后面的几个人手腕都被磨破了，气喘吁吁，满脸都是生无可恋的表情，恨不得直接瘫倒在地上。
维纳姆城贸易繁荣，不设宵禁，守城的卫兵打着呵欠，盘查着几人：“你们是干什么的？他们怎么被你绑起来了？”
“哦，我们在玩一些特殊的游戏……”薇薇安充满暗示意味地说道，说着，还用马鞭抽了试图说话的其中一人。
卫兵狐疑地打量了几眼，脑补出薇薇安拿着小皮鞭调。教他们的场景，自己说服了自己，“原来几位是这样的关系啊
……好吧，尊重你们的个人爱好，不过你们大晚上来城里是干什么的？”
“开房。”薇薇安面无表情地说。
年轻的卫兵脸颊一红，“我没有问题了……”
进城以后，一位歹徒笑嘻嘻地说道：“真的要带我们开房啊？也不是不可以哦？”
薇薇安眯起眼睛，又是一鞭子抽了过去。
“谁再说话我就把他的舌头割下来。”
歹徒们想到她吸血时凶残的样子，纷纷畏惧地缩了缩肩膀，不敢再多话了。
租好房子，把这几人关在地下室后，薇薇安又去城里的黑市买了催眠类的药物给他们服用，以防万一。
她目前打算先在维纳姆城避避风头，打听一下王都的情况，也不知道她躺在棺材里的这段时间，都发生了什么。
第二天一早，薇薇安穿着遮住所有肌肤的带裙撑的黑色连衣裙，戴着繁复的宽檐帽和面纱，避免阳光直晒，在维纳姆城打听消息。
当地民风淳朴开放，现在虽是秋季，但气候仍然温暖，当地的女性很少有裹得这么严实的，大都穿着色彩鲜艳的格子或是碎花裙子。薇薇安这一看就是外乡人的打扮，吸引了人们的注意。
不过，因为她看上去比较冷漠的原因，也没人敢上去搭话。
探听了一天消息、又购置了一些生活用品以后，薇薇安回到住处，用高脚杯装着鲜血，进行着她的晚餐。
“太难喝了……”薇薇安浅酌了一口杯中的血，忍不住评价道。
不过，虽然喝不惯血的味道，为了活下去，她也必须这么做。
她今天购置了一些食材和烹饪用品，做了晚餐给地下室那几个人吃。为了让她的“血仆”们可持续供应鲜血，她不介意给他们吃点有营养的食物。
结束了今天的忙碌以后，薇薇安躺在床上，想起了今天路人们的话：
“哎呀，现在帝国是变了天了，陛下一即位就砍了不少头，王都的贵族们现在那叫一个人人自危啊！”
“嘘，你小点声，被巡逻的骑士听到就不好了！”
“陛下有梅尔维诺公爵和皇家骑士学院院长的支持，恩威并施，很快就完成了集权，任谁都没有想到，一个流落在外的骑士，居然这么有政治手腕！”
……
薇薇安没有关窗户，感受着夜风的寒凉。维纳姆城的白天虽然暖和，但夜晚还是给人带来深秋的寒意。算算日子，距离他们初秋时节前往塞露莱斯岛，已经过去接近两个月了。
不过她是吸血鬼，已经不怕冷了……也不再需要从谁的怀抱中汲取温度。
薇薇安想把卡修斯的影子从脑海中祛除……他现在一定很陌生，和那个忠诚于她的骑士，已经判若两人了吧。
但越这样想，她就越想见他一面，哪怕只是远远地看一眼也好。
她不会干涉漫画的剧情和他反派的命运，然而，她现在孤身一人在这里，每天要喝难以下咽的人血维持生存，连自己能活到什么时候都不知道，真的好想他……
不，她已经是个万念俱灰的死人了。支撑她生活下去的最后的力量，也许是从遥远王都传来的他的消息吧。
“卡修斯……”睡梦中的少女抱着枕头，轻声喃喃，眼角闪烁着一颗晶莹的泪滴。
*
维纳姆城气候温暖湿润，就连树木都是四季常青，并无枯叶凋零，到了冬天，也没有纷乱落雪。薇薇安就这么浑浑噩噩地度过了整个冬天，过去的每一天和昨天仿佛没有什么区别。
直到来年初春，有从王都来的吟游诗人，抵达了维纳姆城，人们围了里三层外三层，好奇地倾听着他传唱的歌谣。
第35章
面容忧郁而英俊、有着一头微卷长发的吟游诗人站在人群的中央，拨动着手中金色的七弦琴，用低缓优美的嗓音，吟唱起了有韵律的歌谣：
“流浪的皇室血脉/如今已加冕为王/整个大陆传唱着他的荣光……”
薇薇安微怔了一下，吟游诗人歌谣里的主角，应该就是卡修斯吧。她静静地站在人群后面，听着吟游诗人讲述他的故事。
“陛下重组了圣约骑士团，带领他们去前线杀敌……”
维纳姆城西侧有极为险峻的山脉存在，天然与魔族领地相隔绝。这条南北走向的山脉近乎绵延整个大陆，在一处峡谷地带形成了险要的关隘，魔族若想从极西之地入侵帝国，便需要先攻破建造于峡谷之上的暝烬堡。同时，暝烬堡也是帝国驻扎兵力最多的要塞。
暝烬堡和维纳姆城距离帝国王城都很远，但二者之间虽然相隔一段距离，一周内也可来回。维纳姆城作为暝烬堡的后方，为前线支援了大量的物资。
吟游诗人又说起卡修斯带领着人族抗击魔物的事迹，人们听得感慨万千，纷纷议论起来：
“陛下即位后不仅很快就平定了内乱，还在危急时刻率领着圣约骑士团来到暝烬堡支援，击退了魔族的大军，复现了圣约骑士团昔日的荣光。”
“比起陛下的功绩，其实我对那个陛下的白月光非常好奇，听说我们陛下是斗兽场的奴隶出身，在他生命中最低谷的时期，白月光出现救赎了他，对他关怀备至，还资助他去皇家骑士学院上学……”
“那陛下和他的白月光在一起了吗？他们一定很幸福吧！”
“唉，怎么可能啊……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听说过塞露莱斯岛的恶魔降临事件，据说当时整个岛地动山摇，海上的巨浪有数层楼高，所有人都以为要死定了，结果，是陛下的白月光以一己之力阻止了恶魔的降临，但是，她却付出了生命的代价……”
“我的天哪，白月光是一位多么温柔善良，心怀大爱的人！陛下对白月光一定念念不忘吧！”
“何止是念念不忘，一向做事冷静理智的陛下，唯独对待白月光这件事失去了理性，听说他在秘密研究禁忌的黑魔法和异族巫术，不惜一切代价都想要复活她！”
“那陛下成功了吗？”
“在实验开始之前，人们发现，白月光的坟墓被人盗墓了，她的尸骸不知去向！”
“陛下当场就发了疯，砍了不少人头……说在帝国境内掘地三尺，也要把她找回来……”
薇薇安：“……”
倒也不是盗墓，是她诈尸了而已。
薇薇安拉住一位面善的路人询问：“请问，卡修……陛下他现在人在暝烬堡吗？”
“你问陛下啊？在的，几日前暝烬堡还刚传来战事大捷的消息，陛下率领着骑士团，将魔族军队驱逐出边境外近百里！”路人与有荣焉地说道。
薇薇安微怔了下，原来卡修斯离她并不算远……去找他的意愿如同火苗一般在她的心中闪烁了一下，很快又被她自行掐灭了。
她和他……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。
二人原本就未曾表白心意，亦未立下过与爱情有关的誓言，自然没有什么羁绊。至于之前的，他是她的骑士的关系……薇薇安还在乎自己的小命，让一位反派暴君喊她主人，未免有些不太现实，她并不觉得二人的主从关系还存在。
而且，就算传言中卡修斯“砍了不少头”有夸张的成分，他手上一定也没少染上鲜血。薇薇安了解卡修斯的本质，他对人类和魔物都缺乏怜悯，并不会共情其中任何一方。二人有本质的不同。她即便已经成为了吸血鬼，但对自己的身份认同仍是人类，她关心人类整体的命运——就像那天在塞露莱斯岛上，在调查出真相后，她原本可以带着队友提前逃离，却没有这样做，而是留下来拯救了所有人。虽然这其中有她要死遁的原因在，但如果未来真的有一天，所有人的命运都背负在她身上，她也很难做到完全冷眼旁观。尽管人类有各种各样的缺点，但她也接受过很多善意……比如，赫蒂给她的那篮水果和面包。
而卡修斯……他不成为反派毁灭世界就不错了。
现在看来，卡修斯还站在人
类的一方。她会一直关注他的消息的。
薇薇安又站着静静听了一会儿，直到感觉有些累了，她抬起戴着黑纱手套的手，压低了宽大的帽檐，沿着街道建筑的阴影，朝自己的住处走去。
*
暝烬堡。
几位士兵在换班的间隙小声议论着：
“自从陛下前来督战以后，都不敢偷懒了……”
“不过，陛下来了也有好处，魔族们被打怕了，最近都没有入侵要塞。”
“陛下每天看着都心情不好的样子，千万不要惹他。”
“为什么会心情不好啊？战事大捷，不是应该高兴才对吗？”
“嗐，这你就不知道了吧……陛下是在为他的白月光而黯然神伤……”
“陛下还有白月光？详细讲讲。”
“我也不是很清楚，只知道陛下那位早逝的白月光，温柔而又善良，是他黑暗长夜里温暖的光……之前有贵族给陛下献上美女，你猜怎么找，陛下不仅没有接受，还找了个由头把那贵族给治了罪……自此以后，再没人敢触陛下的霉头，大家都知道陛下不近女色，为了白月光守身如玉。”
“可是陛下的白月光已经死了啊？都当上皇帝了，想要多少美女就能有多少，还可以找容貌相似的替身，为什么要一直压抑自我呢？”
“这话得问陛下咯……大家都是男人，反正如果是我，是忍不住诱。惑的，就算实在放不下，找个替身也行啊！”
“我也一样，唉，真不理解陛下是怎么想的……”
“不过白月光的父亲梅尔维诺公爵，倒是不支持陛下和别的女人走得太近，但他的女儿已经去世了啊，陛下终究是要再娶的，偌大的帝国难道能没有继承人吗？”
“谁知道呢……我去换班站岗了哈，先不聊了！”
*
暝烬堡的总指挥室位于一座高耸的塔楼上，卡修斯坐在战略桌旁，双手交叠于线条冷峻分明的下颌前，冰蓝色的眼瞳冷淡遥远，不知在看向何处。
过了一会儿，他站起身来走到窗前。
身形挺拔高大的金发青年并未穿皇室礼服，而是穿着黑金色的军服，肩膀处垂下的流苏和束紧的腰带愈发勾勒出他宽肩窄腰的身形。
比起之前薇薇安刚从斗兽场救出他的时候，他的头发长了一些，却并未让他的气质显得柔和，反而有一种锋芒毕露的英俊，被发梢半遮住的蓝眸阴郁而凛冽，宛若冬日乌云密布的天空，内里压抑着难以诉说的情绪。
魔族领地多雾，站在窗前远远望去，天地之间是灰蒙蒙的一片。
远处的天空传来低沉雷鸣，看来是要下雨了。
卡修斯抬起手，用戴着漆黑手套的修长手指，轻轻按压了下眉心。
对她深沉的思念如暴雨般倾盆而至，他无时无刻不在想念她。在皇宫偌大的办公室批阅文件时，给各地领主开作战会议时，身临前线督战时，脑海里她的影子始终盘桓不去。
是温和还是碎裂？是明媚抑或阴郁？卡修斯无法判断，他的意识陷入了一片灰暗的漩涡。但他唯一可以确定的是，在他千疮百孔的灵魂深处，她微笑回眸的身影始终明媚、清晰，也正是内心深埋着一丝对她的思念，他从炼狱中走了出来。
她给他带来了崭新的生命，可自己却……
在她还活着的时候，这份对她的情愫深埋在心底，而未等他说出口，她已经从他的人生中不辞而别。
这是他一生的遗憾。
人死后灵魂会消失吗？死神是否真的存在？就连精于此道的黑魔法师也无法给出准确的答案。他还能再见到她吗？哪怕只是她灵魂的倒影。他做过极为漫长的噩梦，梦里一片虚无，只有无边无际的水面，他在水面上行走，每一步都踏出波纹。而后他看到她的灵魂在水面上漂浮，他追过去想要触碰她，但每一次接近，都把她推得更远，直到他再也看不见她。
她闯进他的世界，明媚、热烈、大张旗鼓，却又不告而别。
——让他如何不恨，又如何不爱。
在最初麻木空洞的巨大悲伤褪色之后……他逐渐习惯了没有她的生活，却并不能停止想念她。
她像一根玫瑰刺，横亘在他的静脉里，并不致死，却无法消失，与她有关的回忆像血液一般回流他的心脏，像一剂按日服用的毒药。
失去她于他而言是一场慢性自杀。
没有人知道，这位帝国的守护者，高高在上的皇帝，内心已是一座寂灭塌缩的废墟。
如果可以，他愿意付出现在所拥有的一切，以及自己的生命，换来再见她一面。
第36章
虽然一直悄悄关注着卡修斯的消息，但薇薇安的生活并没有发生什么变化。
日复一日晦暗而又枯燥的生活，人类的食物再也无法给她带来满足，而啜饮鲜血又会让她一次次地产生自我厌恶的情绪。她还有必要这么活着吗？品尝美食的快乐消失了，每天白天都要放下厚重的窗帘，看不到窗外阳光下的美景，身边没有值得信任的同伴，甚至连个可以说话的人都没有，这让她的心情变得有些郁郁寡欢。
她买来许多魔法书籍，闲暇时就以此来打发时间。好在她之前的陪葬品里有不少价值高昂的珠宝首饰，卖掉以后，足以应付日常开销，让她不必为钱财方面发愁。
她现在的魔力已经恢复了一部分，虽然还远远比不上之前，但也已达到了入门级魔法师的水准。研究魔法，也算是一种消磨时间的方式吧。成为血族以后，她施展起黑暗魔法来愈发得心应手。
薇薇安猜想，血族应该有一些独特的传承魔法。之前公爵府的管家瓦莱里，便曾对传承的事知情，还说如果她下定决心接受传承，就在合适的时间去找他。
当时她一知半解，未能领会瓦莱里的意思，现在仔细想想，她的血族身份，多半来自母亲那边的血脉，只是先前被压制或是封印了，才没有表现出血族的特征，直到死后封印才破除。
瓦莱里曾说他忠于她的母亲，难道……他也是血族？
仔细想想，在公爵府里，她好像的确很少在大白天见到瓦莱里。
不过，即便有了这样的猜测，这个消息对薇薇安来说也没用了……她现在人在维纳姆城，短时间内不准备回王都，自然不可能问瓦莱里有关血族传承的事情。
如果能让她变强，主宰自己的命运，她不介意接受自己血族的身份。
薇薇安本以为日子会一直继续下去，直到自己厌倦。
这天，春日清晨的阳光明媚，窗外传来啁啾鸟鸣。
薇薇安拿着高脚杯，站在厚重的窗帘后，于一片黑暗中品尝着她的早餐。突然，一股强烈的不安预感攫住了她的头脑，她眼前仿佛出现了炼狱的岩浆和火焰，耳鸣声宛若深渊之中空旷的风声……恶魔，是恶魔……在那虚幻的预兆图景中，恶魔军团入侵了维纳姆城，整座城市化为燃烧的废墟，成千上万的恶魔驱使着手下的魔物，肆意屠戮着人族的平民，铁蹄践踏着残肢和尸体，恶魔吸食着人类的灵魂，令那些灵体发出痛苦的哀嚎，而魔物们对着尸块大快朵颐。
这幻觉太真实了，引起了薇薇安的警觉。
帝国的大军驻扎在暝烬堡。所有人都知道，维纳姆城与极西之地间有天堑阻隔，魔族军团很难跨过重重山峦，进攻维纳姆城。但万一呢？
薇薇安放下高脚杯，内心变得焦躁不宁。
她稍加思索，戴上黑色的宽檐帽，下楼牵了一匹马，纵身上马。以她一己之力，无法阻止恶魔军团的进攻，要去暝烬堡报告消息。
但愿还来得及……
遗憾的是，薇薇安还没出城，便看到西边的天幕尽头浮现出一片黑压压的浓云，铺天盖地的恶魔军团以极快的速度朝维纳姆城的方向移动过来，其中不仅有飞行魔物，还有密密麻麻的飞空艇，甚至还有好几头被恶魔奴役的巨龙。
魔族居然已经将飞空艇大规模投入战争使用了，这在之前薇
薇安阅读的魔族历史中是很少见的。就算是人类帝国，也没有足够的魔法材料和燃料让飞空艇在军队中普及……看来魔族的科技在不断进步。不过，她在书上读到，极西之地矿产丰富，倒是有大规模制造飞空艇的条件。
街道上的人们看见天空中遮挡住阳光的骇人图景，纷纷尖叫着躲进屋子里，有人想要出城逃命，却被飞行魔物直接用利爪撕成了两截，肠子和内脏都流了出来。
一阵阵炮火落下，摧毁房屋和建筑，巨龙喷出炙热的龙息，让整个城市燃烧起来，将街道上四处逃窜的人们烧成了焦炭。
薇薇安咬紧了牙关，一路上险之又险地回到自家的地下室里，把血仆们放走，让他们各自逃命。至于她自己，则躲在了地下室的掩体后，她是血族，没有呼吸心跳，也没有人类的气息，如果躲藏好应该不容易被恶魔发现。
魔族大军已经把出城的路封死，她现在的实力只是相当于一名入门级的魔法师，自保都是痴人说梦，已经没有余力去拯救其他人了。况且，身为血族，白天是她最虚弱的时候。
愿光明神保佑维纳姆城……薇薇安在内心默默祈祷。只是，她是血族，神明应该不会保佑她。
她瑟缩在冰冷狭窄的地下空间里，默数着时间，头顶上不时传来魔法炮击中地面带来的震动，时而有碎石落下。
幸运的是，一天一夜过去，魔族都没有发现她。她身上没有人类的气息，只有黑暗魔力的气息，或许是被从附近经过的魔族下意识当成了同类。
不过听声音，外面的战事还是很激烈，仅凭维纳姆城的守军，应该无法坚持这么久，她猜测有可能是暝烬堡的骑士团前来支援了。暝烬堡到维纳姆城最快也有两日的路程，难道是那边察觉到了什么，提前赶过来支援了？
这次魔族派出的兵力众多，还有巨龙和领主级别的恶魔参战，又占据了制空的优势，就算有最精锐的骑士团过来帮忙，胜算又能有多大？
——卡修斯会来吗？
薇薇安的内心无端出现了这样的想法和期待。
第37章
魔法炮。弹的爆炸让地下室上方的建筑被夷为平地，甚至把地面炸出了一个豁口，刺目的阳光自豁口处倾洒，驱散了地下室内的黑暗。碎石和尘土一同落下，薇薇安躲在角落的掩体后，才没有被这些东西砸到。
正午时分极为炽盛的阳光，尽管没有直射到她身上，还是让她感到极为不适。
这里已经不安全了，但如果她要离开，便要直面外面的阳光，如果遇到恶魔战斗起来，她的衣着和帽子就无法再遮住所有的肌肤，暴。露在阳光下对血族来说是致命的。
就算想要转移藏身处，她也只能选择天黑以后再行动。借着夜色，不仅方便躲藏，她的实力也能发挥出来，而不是在阳光下处处受限。
薇薇安躲在地下室角落的阴影里，坐在地上，双手环抱着膝盖，把自己缩成的一小团。大地的每一次震颤和落下的每一块碎石，都让少女单薄的肩膀微微颤抖。
身为血族的她，白天极为虚弱，又饿了一天一夜，这种失控感和不安全感让薇薇安极为不适应。不过她并不后悔把血仆们放走，他们身上活人的气息肯定会吸引来恶魔。比起遇到恶魔，性命不保，饿着还勉强可以忍受。
不过，好运眷顾了薇薇安一天一夜，到了现在，似乎没有再眷顾她了。
伴随着一阵恐怖的能量波动，一只巨大的恶魔利爪直接探入地下室中，朝她抓了过来！
“找到你了，小蚂蚁……”
薇薇安的瞳孔陡然睁大，根本来不及躲闪，被燃烧着火焰的爪子抓住了腰身，直接从地下室里拎了出来！
这个爪子薇薇安曾经见过，正是她死遁之前，在塞露莱斯岛，以生命为代价阻止其降临的，深渊君主克雷沃斯的爪子。
原来是冲着她来的……
难怪魔族大军选择进攻战略价值不大的维纳姆城，原来是克雷沃斯记恨上了她……是她害了维纳姆城无辜的人们吗？
薇薇安眼前一阵模糊，有泪水沿着脸颊滚落下来，她不明白是因为肉。体上的痛楚还是灵魂上的折磨。为什么她曾经想要拯救人们保护人们，现在却害了更多的人？她是不是就不该融入人类社会，去荒郊野外等死是不是更好？
一股强烈的死意充斥了薇薇安的内心，日光的照射让她虚弱得连施展魔法的力气都没有，而爪子上的深渊之火灼烧着她的周身，虽然深渊之火并不像真正的火焰那样会带来烧伤，但灼烧灵魂的痛楚却要更甚百倍。薇薇安的意志原本就已在此刻动摇了些许，被深渊之火灼烧灵魂后，意识已经几近涣散。
她已经什么都看不见了，眼前只有一片耀眼的白光，即便是使用【死遁卡】的时候，她也未曾像此刻这样接近死亡。
如果早知道会是这样的结局，她一定、一定会去见卡修斯一面……
“卡修斯……”白发少女用轻飘飘的、干涩而痛苦的嗓音小声说道。
一切就这么结束也好。闭上眼以后，不知道等待她的是恒久的长眠，还是会回到她穿越之前的那个世界？薇薇安的脑海里浮现出家人朋友的脸庞，她想他们了……不过，她此刻最想见的人是卡修斯。
“……我在。”薇薇安仿佛听见有人在回应她，这个声音如幻觉般空旷辽远，像云层之上清越的风声。薇薇安确信，这一定是她太过想念卡修斯，所以在死前出现了幻觉。
“这次，我不会再允许你从我身边带走她。”卡修斯站在龙背上，手中握着一把银色的长剑，冰冷的蓝眸微垂，居高临下地看着克雷沃斯，他华丽精致的骑士盔甲上此时已遍布血污，身后绣着皇室纹章的披风被鲜血染红，却无损他的俊美，反而有一种凛然的威严。
魔族军队数日没有动静，卡修斯内心有些不安，派遣斥候于各地收集情报。他根据魔族的各种动向作出判断，在魔族攻陷维纳姆城前，率军赶来支援。
就在不久前，他击败了魔族奴役的巨龙，将其从魔族的控制中解救出来。巨龙自愿与卡修斯缔结灵魂契约，协助他击败魔族。
卡修斯挥动手中的帝国圣剑，剑上蕴藏的圣属性力量与他的黑暗魔力混合在一起，竟没有产生相斥，而是化为一股更为强大的混沌之力，斩向了克雷沃斯的手臂。
深渊君主的手臂被一剑斩断，薇薇安和断臂一同向下坠落。
事实上，薇薇安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，只能感受到克雷沃斯失去了对她的掌控，那只握住她的巨大爪子松开了，随即便是强烈的失重感。
她的第一反应不是“有人来救她了”，而是“原来自己的死法是摔死吗”。
看到薇薇安落了下去，卡修斯的瞳孔骤然紧缩，他纵身从龙背上跳下，在猎猎的风声中，朝她伸出了一只手。
在一片白光里，薇薇安隐约看到了一只被骑士盔甲所包裹的、修长有力的手。像是溺水之人想要抓住救命稻草一般，她的内心忽然涌现出一股强烈的求生欲，拼尽全力想要触碰到那只手。
金发骑士的发带被风吹散，流转着柔和微光的发梢在空中漂浮，他冰蓝色的眼睛里蕴藏着数不尽的复杂情绪，化为眼底的幽深暗涌。
二人的指尖只差一点点便要触及……薇薇安的指尖无力地垂下，身为血族的她暴。露在阳光下，刚刚用出的已经是最后的力气了。
就在这时，卡修斯紧紧地握住了她的手。
薇薇安感觉到了。
“是你吗……”她用轻轻的气音小声开口说道。
“是我。”卡修斯数月来起伏不定的心绪在此刻平静下来，蓝眸泛起温柔，“我的皇后，我来接你回家。”
在二人落地之前，巨龙一个俯冲，稳稳地接住了他们，还避开了克雷沃斯的攻击。
卡修斯抱着薇薇安在龙背上翻滚了几下，
保持住了平衡，扶着她站了起来，将黑暗魔力注入她的身体。
黑暗魔力的补充让薇薇安的状态稍微好了一些。
薇薇安的脑袋晕晕乎乎的，她觉得这一定是他的幻觉。
她居然幻想着卡修斯要娶她……薇薇安的脸红了一下，伸出手捏了一下金发骑士白皙俊美的脸颊，似乎是想要测试一下，这到底是不是幻觉。
手感很好。
好像并不是幻觉。
她别过脸去不看他，小声嘟囔：“我们现在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，我、我不是你的皇后……”
卡修斯微微上挑的蓝眼睛里仿佛含着一丝笑意，他低下头，在她耳边近乎呢喃地说道：“主人……至少这个关系，你不能否认。”
薇薇安只觉得自己的脸颊和耳尖都烫得要命，催促道：“你能不能先把那个讨厌的恶魔解决了，再说这种羞耻的话！”还好没人听见，不然薇薇安真想找个地缝钻进去。
卡修斯依依不舍地把她从怀中放下，他的心思几乎已经完全在她身上了。在看到恶魔爪子里的她时，他内心闪过种种情绪波动，乍然重逢的喜悦，对她强烈的保护欲，患得患失的担心，对恶魔的憎恨，
他叮嘱巨龙带她去安全的地方，便从龙背上跃下，落在一处建筑的废墟上，手持圣剑，与克雷沃斯遥相对望，蓝眸凛冽而又漠然。
克雷沃斯早已吃饱了狗粮，刚才他一直都在试图攻击龙背上的卡修斯，却都被巨龙险之又险地躲过了，看着小情侣腻腻歪歪让克雷沃斯觉得十分碍眼！而且，他之前想降临在塞露莱斯岛，就是那个白毛少女阻拦的，讨厌死了，他原本可以享用整个岛上的人类灵魂，搞得他都没有吃饱！
这次也是，那个人类骑士比之前变强了很多，他手中的剑更是让克雷沃斯忌惮不已！可恶，之前明明是个小蚂蚁，现在都能和他这个深渊君主叫板了！
克雷沃斯冷笑一声，“人类，让我看看你的实力，值不值得做我的对手。”
“奉陪到底。”卡修斯低冷的嗓音里浸染着凛冬冰雪的寒意，还带着一丝杀气，同刚才和薇薇安说话时的语气截然不同。
薇薇安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，她的身体状态已经好了一些，只是饿得要命。
“卡修斯呢？”薇薇安蓦地坐了起来，问伺候在一旁的侍女。
侍女被吓了一跳，小心翼翼地回答：“皇后陛下，您已经睡了三天三夜了。在您睡着的时候，皇帝陛下率军用一天的时间将魔族暂时击退，又不眠不休，在这里守了您一天一夜，没睡多久，又出面主持大局，一直到现在都还在开军事会议……”
薇薇安愣住了。
原来卡修斯说的皇后的事情不是她的幻觉……好丢脸啊啊啊！
“陛下说您一醒来，就让我们立刻告诉他。”侍女说着便要出去报告。
“倒也不用，还是让他先开会吧……”虽然有很多话想说，但薇薇安也不是那么着急。
侍女明显不敢违抗卡修斯的命令，朝她行了一个宫廷礼节，便快步离开了。
*
会议室内，军官们和维纳姆城附近的大小领主们正襟危坐，大气也不敢出。
坐在长桌上首位置的卡修斯身穿有着单肩斗篷的皇室礼服，面容冷峻威严，冰蓝的眸光却有些抽离，似乎在思虑着什么，有些心不在焉地听着下属的汇报。
一张纸条被递了上来。
卡修斯拿起纸条看了一眼，起身打断了那位军官的话：“今天的作战会议到此结束。”
说着，他便迈开长腿快步离开，军靴踏在地板上发出急促的响声。
“什么事让陛下这么着急？”卡修斯远离之后，军官们才敢小声议论。
“你们不知道吗？前天陛下打败深渊君主后，浑身是血地抱回来了一个女人。”
“真的假的？陛下之前从来都不近美色，为什么忽然改变了？难道是一见钟情？”
“依我看来，只有陛下的白月光才能让他不顾一切。”
“……”
*
薇薇安没想到卡修斯来得这么快。
他推门进来，房间里的烛光在他的眉眼间投下深邃阴影，他的眼神也给薇薇安一种幽深的、蕴含了太多情绪的感觉。
明明过来的时候很着急，可当真的见到她，他又站在原地，不敢接近，好似生怕她是他午夜梦回时的幻觉，轻轻触碰一下便会消失不见。
“你过来一点。”薇薇安尽量用冷淡的语气说道，她清醒以后，还是想和他划清界限。
卡修斯关上门，走到床边半跪下来，摘下手套，沉默地握住了她的手。
薇薇安本来想道声谢，毕竟是卡修斯救下了她，还想礼貌地提出拒绝成为他的皇后，因为她还没有想好要不要真的与他共度一生，毕竟从“喜欢”到“爱”的跨度还是太大了。而且，她也不喜欢失去主体性和自由的感觉。
可她脑海中所有的计划和理智，在看到他半跪在床边，微抬着一双潋滟的蓝眸看着她的时候，全部都消失了。他半长的金发披散在肩头，在烛光下显得温和而又璀璨，像是她再也无法见到的春日暖阳，而那张俊美的脸颊在微微动容时愈发迷人。他专注地看着她，什么话都没有说，浅金色的长睫上流淌着细碎的光影，瞳孔里似乎有什么晶莹的东西在微微闪烁。
薇薇安抽了抽鼻子，忽然觉得好委屈，眼泪在眼眶中打转。
最后张开嘴说出来的便是这句：“我好饿……”
银发少女眼圈红红地看着卡修斯冷白的脖颈，鼓起的脸颊上还泛着薄红，她的眼神不时瞥向他的大动脉，又伸出浅粉色的舌尖，轻轻舔了舔嘴唇。
她的小动作被卡修斯尽收眼底。
他没有过问她都经历了什么，只是解开衣领的纽扣，偏过脖颈，线条分明的喉结微微滚动了一下，沉声说道：“吃吧。”
“不，我不想伤害你。”薇薇安想要推开他，“去监狱里随便找个死刑犯就好……”
她的手才刚推向他的胸膛，便被他抓住了手腕，是让她无法挣脱却又不至于弄疼她的力度。
卡修斯的呼吸变得粗重起来，单手握住她的两只手腕按在枕头上，俯身压上，她整个人几乎都被他包围，“我不会再允许你喝别人的血了。”
“开、开什么玩笑……”薇薇安视线躲闪，不敢在这么近的距离同他对视，“难道要我一辈子都喝你的血吗？”
卡修斯轻轻地笑了一下。
他以指尖凝聚黑暗魔力，划破自己颈侧的肌肤，几滴血珠便从伤口处显现。
薇薇安数日未曾进食，之前没有闻到鲜血的味道，还可以勉强保持理智，和卡修斯对话。但此刻她理智尽失，完全被食欲所支配。
她扯住卡修斯的衣领将他拉近，伸出舌尖，舔上了他的脖颈。
卡修斯耳边一阵嗡鸣，心脏砰砰跳动，比起她温柔的舔。舐，他更希望她能噬咬他的血肉大快朵颐。她现在的动作于他而言，是另一种不同于疼痛的折磨，他冷蓝色的眸光渐暗，无法再完全掌控自己的身体。
而沉迷进食的薇薇安，在此刻仿佛也感受到了什么，眼眸恢复了一瞬的清明。她有些尴尬地想要结束这次糟糕的吸血，却被他按住了后脑，嗓音低哑地说：“继续，不用管我。”
薇薇安不是很相信卡修斯的话，她其实有点害怕他控制不住自己，但是好饿……卡修斯的血和那些讨厌的血仆们的血不一样，她只吸了一小口就有点上瘾。
或许，卡修斯说的话是对的。一辈子都喝他的血……好像也可以？她已经有些无法戒断他了。
第38章
薇薇安的眼尾泛出红晕，碧绿的眼眸里闪烁着近乎餍足的光芒，她已经很久没有吃得这么饱过了。身为血族的她，之前吸血只是为了维持最基本的生存，从未感到吸血这件事有什么愉悦和快乐，但卡修斯……于她而言不一样。
卡修斯垂眸定
定地看着她：“薇薇安。”
“嗯？”薇薇安后知后觉地发现，刚才吸血的时候，二人之间的姿势已经变得极为暧。昧，她试图抽身，腰肢却被卡修斯的大手轻轻握住。在刚见到卡修斯的时候，她的内心的确是委屈而脆弱的，但在好好睡了一觉，又吃饱了以后，薇薇安感觉好了起来，至少不会再有什么放弃生命的想法了。
“卡修斯，你就这么任由我欺负你？”薇薇安的语气比起质问，倒像是在撒娇。
“我并不觉得这是在欺负我。”卡修斯抬起手，一下一下地轻轻摩挲着她的侧脸，似乎是因为太久没有好好休息的缘故，他的眼睛里泛着淡淡的血丝，让他的眼神显得更为偏执，“能再见到你，我已经……”
他的话没说完，忽然把脸颊埋在了她的颈窝里，即便在刻意压抑，但薇薇安还是能感觉到他的肩膀在轻轻颤抖。
她愣住了。
原来卡修斯也会有脆弱的一面吗？
在这一瞬间，她有些不忍心再将他推开。她回抱住他，伸出手轻轻地抚摸着他的后背。
“薇薇安，我爱你。”他将她抱得更紧，在她耳边低低地说道，语气里浸染着浓稠不化的爱意。
卡修斯的动作是如此用力，几乎将她的骨骼碾碎，这或许并非最合适的告白时机，但他已经无法再多等待一秒。他不想再留下遗憾。
突如其来的表白让薇薇安的脑海里一片空白。她说不清自己的感受，是对于自己喜欢的人也喜欢自己而感到喜悦，还是对于他反派的身份感到恐惧，又或者是紧张、期待、想要逃避？一时半会她无法弄清楚自己内心的想法，但又说不出任何拒绝的话。
“卡修斯，你、你先放开我……我现在脑子里很乱，让我想想好吗？”银发少女尽量用和缓的嗓音说道。
卡修斯依言放开她，他浅金色的长睫微垂，从床上起身，同她保持着克制的距离：“抱歉，我……刚才失礼了。明天一早我再来找你。”
他说着便要转身离开。
一只手轻轻扯住了卡修斯的衣角。
薇薇安从床上坐起来，摇曳的烛光勾勒出她柔美姣好的脸颊。
“我不想再一个人睡觉做噩梦了。留下来和我一起睡，好不好？”
金发青年的喉结无声地滚动了一下，他嗓音低哑地开口：“我先去洗个澡。”
*
卡修斯回来的时候，腰间只系着一条浴巾，微微濡湿的浅金色发梢披散在脖颈和锁骨间，块垒分明又不夸张的胸肌和精瘦有力的腹肌，都暴。露在薇薇安眼中。
薇薇安没忍住多看了两眼。
她默默朝床内侧挪了挪，拍了拍身边的空位。
尽管已经昏迷了三天三夜，但在吃饱以后，她还是觉得有一点点困，此刻只想抱着卡修斯睡大觉。她暂时没有那些旖旎的心思，只是不想再一个人孤零零地呆着、仿佛被世界抛弃一般辗转难眠了。
而她也相信卡修斯会尊重她，不会强迫她做不喜欢的事。
卡修斯躺了下来，似乎是拿不准她的态度，他没有主动触碰她。
一只柔白的小手不知不觉地搭在了卡修斯的胸肌上，她钻进他的怀里，把脑袋枕在了他的肩膀上。
卡修斯侧过头，看向脸上带着慵懒之色的银发少女，她精致漂亮的脸颊上此刻浮现着一抹淡淡的红晕。
他内心的悸动愈发强烈，无奈地开口说道：“我不想再去洗一次澡了，你如果再乱摸……”
没有人回答他。
银发少女已经倚在他怀里睡着了。她没有呼吸和心跳，显得乖巧而安静，像人偶一般清冷昳丽。
卡修斯的心中被一丝温柔所填满，抬起手一下下得轻抚着她柔顺的发丝。他垂下眼注视着她的侧颜，静静地看了很久很久。
*
次日清晨，薇薇安醒来的时候，发现卡修斯已经不见了。
似乎是怕她担心，他给她留了字条，说自己去处理公务了。虽然这场战争以深渊君主身受重伤、带领魔族军队退兵而结束，但维纳姆城在之前的战事中受损严重，重建工作困难重重，各项事务仍需要他来过目。
“当皇帝还真是辛苦啊……”薇薇安一边这么想着，一边吩咐侍女拿来纸笔。她准备给自己之前的朋友们写封信，免得让他们担心。
侍女问她早餐想吃什么，薇薇安摇了摇头，谎称自己没胃口。侍女闻言不再多问，只是默默把情况汇报给了卡修斯。
卡修斯很快便回来了。
他关上门，轻车熟路地解开自己的衣领，“我让侍女看到你一醒来就告诉我，免得……饿着我的皇后。”
薇薇安一口咬了上去，也顾不上反驳“皇后”的说辞了。
一连喝了好几口，她抬眸看向他：“你不好奇我是怎么成为血族的吗？”
“在你的‘尸体’莫名消失以后，我审问了你的管家，知道了这一消息，猜测出你可能还活着。”卡修斯一只手揽着她的腰肢，另一只手轻轻地抚摸着她银线般的发尾。
原来是这样啊……薇薇安又喝了几小口，才感觉吃饱了。她小声嘟囔着：“我每天喝你这么多血，会不会影响你的身体健康？”
卡修斯垂眸看了她一眼，眼底流淌着一丝笑意：“你觉得呢？”
“会……吧？”薇薇安眨眨眼，雪白的睫羽如蝶翅般轻轻翕动，“其实我真的不一定要吸你的血……你的血这么美味，偶然品尝一次就行了，总不能每天都……找几个有罪的人给我当血仆就可以了。”
“既然觉得美味，又为什么要舍近求远？”卡修斯揉了揉她的头发，“如果你需要听话的血仆，我想，我也可以胜任。”
薇薇安有些无奈：“你是帝国的皇帝，怎么能说出这种话？”
“你觉得帝国比得上你吗？”卡修斯理所当然地反问，“因为你站在人类这一边，所以这也是我的立场。我对人类并没有太多归属感，但你是因为克雷沃斯而死的，所以我更憎恨恶魔。”
薇薇安的内心“咯噔”一声，卡修斯黑化成为反派的可能好像依旧很大啊！
但她已经不愿再放开他的手。
她已经受够了失去他的日子，不管是拯救他注定成为反派的命运，还是与他共赴罪恶的地狱深渊，她都不想让他独自一人了。
银发少女碧绿的眼眸里闪烁着水光，她定定地看着他：“卡修斯，你会坚定地选择我吗？”
他朝她行了一个骑士礼，戴着纯白手套的手按在皇室礼服的胸口，金发低垂，冰蓝的眼瞳清澈而纯粹：“我的心灵永远忠于你。”
“我问的是会不会选我。”薇薇安歪了下头。
“没有选择的必要，你不是选项之一，而是我的全部。”卡修斯沉声说道。
第39章
卡修斯手下的人不敢怠慢薇薇安要送回王都的信件，圣约骑士团的骑士日夜兼程，不过数日时间，便把信送到了贝拉、艾米莉、戴纳、兰斯顿等人的手中。
“我就知道薇薇安没那么容易死！”戴纳握紧了拳头，脸上是一副热血笨蛋的表情。
众人无语地看了他一眼，各自抒发着自己对薇薇安的想念，同时又讨论起薇薇安死而复生的原因。
“薇薇安的信里对于这件事是一笔带过的，她那时候是真的失去了呼吸，不知道是发生了什么样的奇迹，才让她又活了过来……”
“难道是光明神眷顾了薇薇安？”
“很有可能，只有神明的力量才能让人起死回生……”
看见几人聚在一起套路，赛琳妮不知什么时候也过来了，她语气不屑地说道：“光明神冕下怎么可能眷顾一个黑暗生物？”
“黑暗生物？”贝拉看向赛琳妮，反问道，“圣女阁下，你这话是什么意思？”
光明教廷的圣子圣女选举，在数月前便已举行，赛琳妮理所当然地当选了圣女。但被人们寄予厚望的兰斯顿，却没有参加选举，而由于没有更合适的人选，光明圣子之位暂时空置，赛琳妮就成了光明教廷中教皇之下的第一人，可以调动大多数的教廷势力。
“就是，你什么意思啊，怎么偷听我们说话？”戴纳也表示不满。
赛琳妮冷冷地瞥了戴纳一眼，眸中警告的意味不言而喻，戴纳缩了缩脖子，不敢再说话了。
“薇薇安是吸血鬼，你们不知道吗？”赛琳妮说。
“口说无凭，你有什么证据吗？”艾米莉强忍着怒气说道，“我不允许你就这么污蔑薇薇安！”
“只有血族才能在失去了心跳和呼吸之后存活。”赛琳妮缓缓到来，“如果你们觉得，这不算证据的话，那这个呢？”她晃了晃手中从光明教廷取出的加密卷宗。
“这是什么？”兰斯顿接过卷宗，开始翻看。
“这是关于薇薇安母亲的绝密档案。”赛琳妮冷笑道，“人们都以为梅尔维诺公爵是帝国的大英雄，但其实，他只是个和吸血鬼相爱的可悲的男人罢了！”
“什么？！”众人纷纷瞪大了眼睛。
赛琳妮扫视了一眼众人，说道：
“早在数万年前，血族便已存在于大陆上，若是追溯其来历，比恶魔还要遥远。血族始祖更是有着可以比拟神明的力量。”
“不过，这等邪恶堕落的生物，受到了光明神冕下的制裁，血族始祖被冕下杀死，将她的血脉分割成了数份，以削弱其力量。不过冕下心怀怜悯，并没有将血族赶尽杀绝，这些阴沟里的老鼠得以在大陆上存续下去。”
“薇薇安的母亲，是一名高阶血族，体内还有一丝血族始祖的血脉，原本她如果不和梅尔维诺公爵相爱，也不会被教廷注意到。教廷原本要把薇薇安的母亲处死，但梅尔维诺公爵向先帝求情，有陛下从中转圜，教廷最终同意，只是剥离薇薇安母亲高阶血族的血脉，使其作为凡人生活。”
赛琳妮说到这里停了下来。如果不是她成为了圣女，也没有权限调用这加密卷宗。
但光明教廷与血族势同水火，真的会对一位血族动恻隐之心吗？据赛琳妮所知，教皇之所以手下留情，是因为他也爱上了薇薇安的母亲。
为什么这对母女能这么轻易地让这么多人喜欢？！赛琳妮的眸中闪过嫉妒的光芒，她很确信，一定是因为她们那卑贱的吸血鬼血脉蛊惑了别人。
自从卡修斯当上皇帝以后，赛琳妮便有意与其搞好关系，但卡修斯总是十分冷漠，除了帝国和教廷之间的公务以外，一句话都不愿意多跟她说。
赛琳妮那时候觉得，为什么薇薇安死了，所有人还都是对她念念不忘？就连兰斯顿也因此疏远了她。
于是她翻遍光明教廷的卷宗，想要找到抹黑薇薇安的方法……结果，还真被她发现了薇薇安是血族这件事。
今天她本来是想带着卷宗过来，让他们认清薇薇安的本质的。可即便薇薇安是血族，他们却还在维护她。
而且，对于赛琳妮而言最可恶的消息是：薇薇安居然还活着！
*
光明教廷总部位于王都北方的山峦之上，是一座规模宏大的神殿建筑群，半山的云雾缭绕，远离尘嚣。深夜幽静的教廷里，玫瑰花窗洒下斑驳月光，一位头戴三重冠冕、手持权杖、身披有圣带的华美教袍的中年男子站在床前，用深邃的眼眸看着窗外月光下静谧的云海。
“在你的女儿还未觉醒血族的血脉时，念及我们昔日的情分，我还可以对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……但是现在，教廷不会容忍一个吸血鬼的存在……”
第40章
薇薇安好奇地打量着眼前棕发金瞳的少年：“你说，你就是那只在战场上和卡修斯一起救下我的巨龙？”
被她这么盯着，少年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，“是这样没错啦……咳咳，不用太感谢我，人类！”
“我叫薇薇安，不叫人类。”薇薇安说。
“那我的名字也不叫‘巨龙’啊～”少年耸了耸肩，“咳咳，人类，你就不好奇我的名字吗？现在我赋予你知道我真名的权利！”
好中二啊。
薇薇安有些无奈地想，不过一想到对方是巨龙这种幻想种的生物，她也就容忍了。
“我必须纠正你一点，其实我是血族。”薇薇安摊开双手。
“好吧，那不叫你人类了。”少年笑着凑近薇薇安，“薇薇安，听好了，我的名字是……”少年巴拉巴拉说了一堆晦涩难懂的音节，有着冗长的姓氏和复杂的中间名，薇薇安一个都没记住。
她从他的话里找出几个发音简单的音节，总结道：“那我就叫你奥里恩了？”
少年放弃了让她记住自己全名的打算，点点头说道：“我和陛下签订了契约，你们看上去是一对，所以，你姑且也算是我的主人吧？”
“能叫她主人的人只有我一个。”卡修斯不知何时来到了二人所在的房间，拎着少年的衣领把他丢了出去，而后冷漠无情地关上了门。
“喂，怎么这样啊！”少年气鼓鼓地变成一只小龙飞走了。
“还挺可爱的。”薇薇安忍俊不禁，碧绿的眼眸弯成了一对月牙。
卡修斯浅金色的长睫轻颤了下，在眸底投下幽深的阴翳。
“本来打算和你一起乘坐奥里恩先回王都，但现在我改变主意了，或许我明天就该和他解除契约，让其自生自灭。”
“为什么啊？”薇薇安歪了下头，“奥里恩哪里惹你生气了吗？”
卡修斯垂眸看着她，眼尾微微上挑的漂亮蓝眸里，独占欲近乎满溢。
薇薇安怔了一下，后知后觉地意识到：“你在吃他的醋？”
“……”卡修斯别开脸去，侧脸上浮现出一抹不明显的红晕，“我的理智明白应该给你足够的自由，但看到你和他聊的很开心，我的内心无时无刻不被一个念头折磨着：想让你眼里只有我一个人。”
薇薇安往前走了两步，踮起脚尖，无奈地抬起手，轻抚了一下他毛绒绒的浅金色发梢。
“好啦，为什么要和一头龙计较？我们种族都不一样。”
卡修斯微微低下头，方便她抚摸得更舒适，他低低地说：“我们的种族也不一样。”
薇薇安盯了他一眼，“卡修斯，你太没有安全感了！”顿了顿，她用清冷白皙的手轻轻捧起了他的脸颊，嫣红如樱桃的唇瓣微动，小声说道：“我既然已经回到你身边，就不会再放开你的手了。”
金发骑士冰蓝色的瞳孔微微扩大，他抬起手，抚上了她的掌背，另一只手扣住她的后腰，将她揽入怀中。
他有许多话想说出口，她不在的每一个日夜于他而言都是漫长的折磨和煎熬，如果不是心中还存着一丝念想，他或许也早已放弃了这枯寂无趣的生命。他的世界原本是一张没有上色的枯萎画卷，她给他带来了光芒和色彩，温暖他灵魂的冷冽与黯淡。没有她，他永远都不可能是如今的自己，他并非纯粹的人类，她塑造了他人性的部分，让以杀戮和吞噬为本能的恶魔明白了“爱”为何物。
薇薇安怔了一下，伸出一只手回抱住他，另一只手仍被他握在掌心。她把脸颊埋在他的胸口，他沉稳有力的心跳在她耳边“砰砰”跳动。
二人紧紧相拥着，手掌交叠，心脏共振。